因为自己是一个忧郁的人,所以一向是渴望一种真实的,无邪的,欢笑的。
只有懂得忧郁的人才懂得真实无邪的欢笑,只有真正是忧郁的人才爱真实无邪的欢笑,也只有真正忧郁的人的欢笑才是真实无邪的。今日的忧郁是……我爱欢笑,所以我实爱忧郁。
然而 我将用我的忧郁,去撇开一切虚伪的、做作的、比哭更令人难受的、比乌鸦叫得更难听的、毫无生气的笑声,那种笑,它发自人们的嘴里,而不是发自心底深处;它只是牵动脸的表皮,而没有牵动内在的肌肉,更说不上牵动整个的心声;它只表示自己的愚蠢无情,而不能说出它的欢乐和炽热的心情;它只送到人们的耳朵里,便叼人感觉害怕而战栗,而不能直入人们的心坎,使人们感到亲切而共鸣,……啊,是那无情的卑劣的贱价的淫荡的笑声啊!它充满在人世间,像披在狼身上的羊皮,像用来蒙蔽的窗纱,像卖淫女穿的漂亮的衣服和涂的贱价的脂粉,它遮住了卑污,凶残,丑恶,阴险,和腐败的内容,而去骗取人家的同情,关爱,及血肉和生命来中饱他的私慾,填满他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似的食欲的肚子。
他的凶残胜过豺狼;他的卑污的心比煤球更黑;他的丑恶胜过魔鬼的凶相;他的阴险比狡猾的妖狐更甚。因为他在他的脸上披了一层引人发笑的外衣。
听着吧:假冒伪善的人有祸了;听着吧:假作欢笑的人有祸了,一切假的都将在真的面前失色,逃遁,而至逃无可逃,必然死亡!
我爱欢笑,但我爱的是真实无邪的欢笑,它从心底深处发出,抱着无际的热情胸怀,握着坚强的理智的手臂,摇憾着人们的心房,唤起人们的战斗的豪情,像一条坚强的巨链,它会将我们连结在一起,给我们力量,给我们勇气,也给我们胜利的荣光。光明的保证。
让我来咀咒吧!咀咒那些可咀咒的笑声!让我来打击他们,应为他们是应该死灭。真理的面前容不得叛徒!真实的面前,容不得虚伪!
原载于一九四四年二月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