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史坦因培克原著•刘等棋译•中外出版社版
在傍晚的,微弱的光线下我亲切而热烈地读着它——史坦因培克的《月落》以致於没有时间去抱怨转得太快的地球。终于,在模糊里,我读完了它最后一页,一阵亲切的,熟悉的欣喜和悲哀袭上了我的心头。
它感动了我,把我带入了一个熟悉的鲜明的回忆里。它使我重温了逝云的几日,也重温了书中的故事。——它是平凡的,是平凡人的平凡事情,在这里找不出一个叱咤风云的英雄,也没有一些轰轰烈烈的场面,所有的,只是像这个世界所应有的人一样的人,像这个世界应有的事情一样的事情,但是,这平凡的人和平凡的事也正是最伟大的人和事。平凡的故事造成它一本伟大的书。读遍全书,我们看不到一丝警句和感动人民的口号,但是我们却分明的看到了一个让上千万颗跳动的心所发出来的,对于征服者的仇恨,没有一个英雄,但我们却分明感觉到千万个英雄都活在我们心里;没有紧张的战斗,但是我们却一分一秒也松暇不下自己的神经,像在千军万马之中一样,它不像传教徒一样的说教,但一个明白的信念——:侵略者和被侵略者是永不能成为朋友的这一个信念,却激烈地印在我们的脑中,它也不像路傍的乞丐一样对读者诉说自己的惨痛,但是那一幅被征服(?)民众的悲惨的画却清晰地挂在我们的眼前,激起我们的同情心,它没有强调侵略者的野蛮,但我们能领会到他们的阴谋;它没有夸张侵略者的弱点,但我们能够看出他们内心的悲哀和必然没落的命运;它那里没有神龙般的,神话一样的游击队,也没有理想的超人存在,然而我们却看到了和平的民众也走上了反抗的,争自由的大道,我们也听到了进军的战鼓和胜利的捷报,以及为侵略者敲起的丧钟。
为什么我们会知道得这么多呢?
没有别的,因为对于我们,对于身受了东方侵略者的“恩赐”的我们,这故事是太熟悉了,太真实了。至于作者的深湛的文学修养以及技巧的成熟,却还是第二个原因。当我们看到安排着敌人来进攻的汉奸乔治•柯列而,我们便想到了无数的自以为“很光荣”的,替敌人开道的汉奸,当我们看到挟了步枪逃上山去的士兵,我们便想到无数个活跃在高山密林中的游击战士,当我们看到发疯的侵略者,我们的眼面前便出现了无数……………切腹上吊的(革命军):当一声爆炸得远处??响起来,千百声的巨响重在我们的耳边发出胜利的欢呼,同样的,一个煤矿工人为了争自由而反抗而被处死刑,我们的眼前便泛滥起了同胞们的鲜血。
它对我们太熟悉了,熟悉得像一个天天见面的家人,但在同时,对于我们,它却永远新鲜,永远?溢养活力,永远给我们以勇气和力量,并不因为太熟悉而减弱了我们应有的印象和反应。时间纵然能冲淡血痕,却永远拔不去心底的仇恨。
们的苦痛以外,我们更应把它当成一面镜子,来照一照镜子,来照一照我们自己。而,对于文学工作者以及文学作品,这句话也是照样正确和需要的。
末了,我想概略地把本事和作者介绍一下,来作为本文的结束。一个滨海的,没有名字的小城在敌人和内奸有计划的布置下补占领了,立刻他们——征服者胁迫着正直的市长奥而登出面维持治安,让他们搜刮当地的煤矿和淮业……。
但是,也许是为了所谓东方文明和西方文明的相异吧,展开在我们目前的人物和故事,和我们的经历过的,便也有了若干的不同:西方的侵略者比起东方的来,是要明快,直爽,和大度一点的。虽然他终不免是一个服从希特勒的侵略者。司令官蓝萨上校直等到自己的计划——和平处置的计划完全打破了以后,才宣布监视那个人民自己的领袖奥而登。而那个不知名的,被征服(?)了的城市的民众,和中国的“各人自扫门前雪”的民族,也有着同样的相异说,作为一个中国人,这是值得我们警惕的。所以,《月落》对于其他国家,也许只是一部最伟大的宣传作品,然而对于我们,却是没有更大的意义的:凡受了补侵略的苦痛的人们,除了重温我市长没有屈服,但也没有在“表面上”反抗,而征服者却决心要服从领袖的命令,但是他们碰到棘手的,遍地困难的事情了,为了警戒末来,他们的公开枪毙了打死班弟克上尉(侵略军军官)的(凶手)阿列斯。于是民众们在愤怒中起来了。个个动手破坏了煤矿,铁道和电器厂,而把一个阴影投入了征服者的心中:同时,青年们大批地逃往自由的英国,而求得了当局的帮忙,把一些个为了怀疑“圣”战而适合于秘密作战的武器——炸弹,小地雷,手榴弹和毒药送给一些争取自由的民众。
于是战争发展开了,爆炸,爆炸,爆炸得侵略者彷徨无策,对于一个被征服地(?)的人,生死之间是没有选择的,为了自由,他们含着微笑向侵略者的屠刀走去。
一个平凡的故事,却带给我们一个伟大的真理与启示。
作者,史坦因培克氏,是美国加里福尼亚省人,曾在斯丹福大学毕业,一九二九年出版第一部作品《杯金》,一九三五年出版《土面包》而成名,一九三七年的《人鼠之间》引起了世界的注意,当该书改编三幕剧后,即或赝选该年最佳剧本,在纽约连演二年,一九三九年出版《愤怒的果实》,《月落》是一九四二年出版的,在中国已有四种译本,是宣传文学中的不朽名著。已被认为是这次大战中所产生的最佳小说。
原载于一九四三年八月二日福建省永安市《中央日报》福建版《中央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