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有一句俗話,叫做:青竹桿掏糞坑,越掏越臭。意思是:社會上的醜態,假使不去理它,它只是醜態而已,假使一理它,那便要越弄越糟的。這是我們貴民族的特性,是我們貴同胞的做人哲學。這一句下裡巴人的俗話,可以告訴我們:為什麽少數的貪汙土劣可以橫行不法,為什麽壞人可以永存而好人反不得長久,還有,為什麽中國的社會永遠跟不上進步的國家。
多有不敢正視現實的人民的民族,多有不敢正視自己的缺點的人民的民族,不會有比滅忙更好的命運。糞坑是臭的,但一掏便更臭;~~~會是~~~~~~的,但一正視便更不成話,於是便不去理它,不去正視它,更何況揭發和改革?於是蛆蟲們越來越多,在沒人掏的糞坑裏,它們自然“得其所哉”了;社會上的情形,也是一樣:一個城市可以被一二個漢奸出賣,一個學校會被幾個壞學生鬧翻,旁的人呢?先是不層掏,繼而是欲掏而不能,最後是不敢掏了,只能任幾個壞蛋為所欲為。反正,刻苦耐勞是咱們貴民族的“優良傳統”,皮鞭抽來,縮一縮頭頸“忍受”一下,等到慣了,天下也就太平,又可安居樂業了。改革終於是痛苦的,這樣也好!
是的,這樣也好,蛆蟲們是樂了,但老百姓呢?
他們——不,我們是自作自受。天做孽,猶可違,自做孽,不可活。不可活便是我們的結果。
中國的社會裏糞坑太多了,而蛆蟲也就不少,我們需要多有敢於掏,不怕臭的人民,去不停息的掏,把它的臭味掏出來,讓大家曉得:這裡有一個糞坑!
自然,單掏也是徒然,敢於掏,還要敢於塡,假如掏的人掏的很起勁,而旁人都掩鼻而過,不去理會,或甚至大罵“搗亂”,則還是不中用的,所以掏了以後,還該大家動手,把糞坑塡平,使蛆蟲們無法生存。
原載於 一九四四年 三月 八日福建省永安市《民主報··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