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動盪的大時代裏,許多人被殘酷的現實甩開了,這原因有兩種:一是跟不上時代,沒落了;另一是,他跟上了時代而時代(?)丟了他,失敗了,因為他跟上並且要去改變時代,而自己的力量又太微弱的緣故。但有一正必有一反吧?同樣的有許多人緊抓住了現實而挺立起來了,這原因也有兩種:一種是他認清楚了現實。懂得了它,把握了它,運用著正確的策略而艱苦奮鬥,終使自己成為一個人類的戰士,舊時代的叛徒,而屹然挺立;另一種,則是洞悉了世故,拖住了時代的搖搖欲墜的尾巴,運用其善舞的長袖,經商,做官,發財。——發跡了,這是戰時的暴發戶。
這四種人我們到處可以碰到。這四種人有四副不同的面孔,但他們的內心和命運卻只有兩種:必然的成長,必然的死滅。
失敗者和屹立的戰士,他們目前的處境雖然不同,但只要失敗而不灰心,他們的命運是一樣的,因為正確的歷史觀,決不以成敗論英雄,而只論他們對人類社會的貢獻和影響。失敗的戰士是雖敗猶榮的。
沒落者和暴發戶,不論他們目前的處境相差得天高地遠,同樣也有其必然的同一的命運:在總清算的時候碾碎在時代的輪子底下。不管他們現在如何哀怨欲絕或是趾高氣揚,他們終於是時代的渣滓、罪人。
丁課長是屬於戰時暴發戶一類的,不過還只是一個小小的暴發戶,還沒有眼屎大這麼一粒,實在只是一個可憐蟲,可憐到透頂的可憐蟲而已。在商人們的眼中他是一個了不起的課長,在戰士即使是失敗的戰士眼中卻連影子也沒有。
但反過來說,像丁課長這樣的人,還是淪落未深,只要放下屠刀,其實還不難立地成佛,懸崖在前,趁早勒馬,前途還是光明的。因為他——丁課長一流人——雖然已受了惡勢力的浸潤,但受毒不深,良心還未變黑,比起一般老奸巨猾,冥頑不靈的蟊賊,還可說是乳臭小兒;要說病,也只是稍有沾染,未入膏肓的,稍加藥石,善自保重,也就能霍然而愈。
1.注:“丁課長”原文見本月十八日本刊——作者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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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原載於 一九四四年 四月 二十一日福建省永安市《民主報·新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