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退休多年,常帮我接送双胞胎儿子上幼儿园。一天放学,儿子们骄傲地对他说:“爷爷,我的爸爸是警察!”看着孙子一脸的自豪,父亲哑然失笑。同去接儿子的我故作严肃地训斥儿子:“神气啥!你们的爷爷--我的爸爸也是警察!”两个小子顿时傻眼了,上下打量着衣着朴素,脊背微驼的爷爷,默不做声。看着孙子疑惑的神态,父亲笑得更欢了。
我的父亲的确曾是位警察。二十几年前,年少的我也象今天的儿子们一样为自己的父亲是警察而自豪。当年父亲很忙碌,每天早出晚归,我们几个姐弟难得见到他的面,更不用说聆听到他的教诲。我常看到父亲身着警服,威严地站在高高的公判大会台上宣读着一长串陌生人的名字。父亲得罪了许多人。81年,我正读小学。一天,学校组织看电影,散场后天色已晚,我与同学分手独自一人回家。途经街道拐角的阴暗处,突然窜出一个年轻人卡住我的脖子压低嗓音威胁说:“你爸爸和我有冤仇,你跟我走一趟!”我虽不知道冤仇为何物,但我从那人的举动断定他绝非善类。于是我装出要大声哭泣的样子,那人紧张得松开了手,我趁势溜走,从附近商场人多的地方快步赶回家中。晚饭后,我满不在乎地把刚才的经历说给母亲听。母亲听了大惊失色,急忙带我去找在单位加班的父亲。父亲详细地询问了事情经过后,拍着我的脑袋说:“好小子,挺机智勇敢的。对!就这样,千万别怕他们!”父亲言辞简短,但他的话让我明白了邪不压正的道理,为我壮了胆。
83年1月份的一个中午,一民警突然跑到我家向父亲报告说,爱国路一带发生火灾。父亲一听,马上坐上吉普车赶往现场。我听说有火灾,就叫楼下的伙伴一同前去看热闹。街上,消防车呼啸着一部接一部。我们很兴奋,跟着人群往前跑。父亲的吉普车因人流的阻挠反而落在后面。看到滚滚的浓烟和冲天的大火,我更加兴奋,全然不顾身后急促的喇叭声。伙伴拉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避让,我扭头一看,身后是那辆破吉普,父亲坐在上面正怒视着我。见我回头,他连连挥手命令我让道。我急忙避到一边,破吉普迅速冲进火场。等我从拥挤的人群缝中再次见到父亲,他已是灰头土脸,浑身湿透,嘶哑着嗓子在火场中不停地奔波。晚饭后,父亲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我怕父亲怪我中午挡了他的道,想悄悄溜出门。不料,父亲果真叫住我,问道:“下午看热闹去了?”我点头默认。父亲又问:“感觉很好玩吧?”我有点激动地点点头,但马上又摇着头说:“火场很危险,看到爸爸在里面我很担心!”父亲摸着我的头温和地说:“爸爸是警察,再危险也应该冲在前面。今天很多人的家都被烧没了,火灾还好玩吗?”我惭愧地低下了头。父亲见我良久不语,又轻轻地拍拍我的头说:“不过,你小子还行,跑得比爸爸的车还快!”听到父亲的赞扬我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
如今,父亲早已告别警察生涯。岁月不饶人,父亲愈发显得苍老,再也看不出当年的英姿。然而在我心中,父亲仍是我的骄傲,乃至我的榜样。几年前,我考上公务员,如愿以偿地穿上警服。那天,父亲用力地拍着我的双肩,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我说:“孩子记住,从今天开始你也是警察!”
(作者单位: 福建省永安监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