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不了,也是在这样一个冬季,雪花也这样纷纷场场。父亲坐在灶堂前的的矮凳上,一边吸着他那杆老旱烟,一过握住我冻红的手问我说:“孩子,冷吗?”
“不阿爸。”我嘴说不冷,可还是打了个寒噤。
“来,穿上阿爸这件棉袄吧。”父亲脱下身上的那件旧棉袄,要给我披上。说是棉袄,只不过夹层里还剩下几团旧棉絮罢了。那时,家里还不宽裕,我知道,父亲就靠这件棉袄御寒。
“阿爸,别……别,还是你自己穿着吧。”
我执意不要,家里活计全靠爸爸一个人,他要冻病了,妈和弟妹怎么办?
父亲见我不肯穿,便不再说什么,慢慢地从口袋摸出一把零散的钱,仔细地数叠好,然后递给我:“拿着,到了城里买件新夹袄。”他抖抖手中的旧袄,说:“到城里不能穿得太寒碜。”
“爸,我……”,我想解释,只感到喉咙很涩很涩。
第二天,母亲为我打好了行装,父亲一直送我到村口古渡桥头的那棵苦楝树下。
“阿爸,我走啦。”我对父亲说,“走吧,孩子,”父亲噙着泪,“好好读书,啊?”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酸着鼻子告别了父亲。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父亲来信说,他要到学校来看我,说母亲弟妹日日把我牵挂,还问我夹袄买了没有,挡不挡寒?我写信告诉他,一切都好,叫他不用来,当然,我不敢跟他讲我用买夹袄的钱买了一个“牛仔衫”。
然而,父亲还是来了。他依旧穿着那件满是油渍的旧棉袄,脚踩一双母亲自纳的黑色布鞋。那时,我正踏着校园的落叶往教室走,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到了我的面前,我定眼一看,是父亲。
“阿义!”父亲颤着嘴唇,喊着我的小名,一把将我搂到他的怀里。他抚着我的脸说:“孩子,你瘦了,城里生活还惯吧?”不等我说话,又说:“待会儿放了学,我到教室喊你,阿爸也带你去吃顿饭馆!”
我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那时,我竟滋生了不让同窗知道校园里这位慈祥的老农是我父亲的意念,居然惧怕起那件曾给我温暖的旧棉袄。
“不……阿爸,你别来教室……那儿……人多。”面对父亲的爱心,我却支支吾吾。
“人多?”父亲脸上消退了先前的欣喜,自言自语着。过了一会,父亲似乎明白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了一张折得很皱很皱的五元纸币给我:“中午多买点肉吃吧?地里的活还很多,我得回了。好好照顾自己!”
父亲的手在颤抖。
我的手也在颤抖。
父亲就这样起了,望着他孤独远去的背影,我的心,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眼前的大雪依然纷飞。我忘不了父亲的旧棉袄,我将永远记着那个有雪的冬季……
点评:这篇习作,作者既完整地叙写了“那个冬季”阿爸送“我”进城上学前后的经过,同时又深刻地谴责了自己使阿爸失去“欣喜”而两手“颤抖”的言行。“那个冬季”发生的这一切,不但使“我”认识了自己伟大的父亲,而且也要让广大读者了解这样感人的父辈。
文章写人的成切所在,一是有典型的肖像描写、语言描写和行动描写。上学前,父亲执意要给“我”那件旧棉袄,以及“慢慢地从口袋摸出一把零散的钱,……”上学后,用颤抖的手摸出“一张很皱很皱的五元纸币”,还有那语重心长的教诲等等,真切地把一个生活在贫困线上的老农勤劳善良、慈祥宽厚、挚爱子女的形象矗立在读者面前。二是有贴切的对比和衬托。一方面阿爸进城看“我”并相约放学“吃顿饭馆”,另一方面,“我”却不想让同窗知道这位穿着旧棉袄的老农是自己阿爸,对比是何等鲜明。即便如此,阿爸还是依旧慈善地嘱托“我”……,从而更加烘托了阿爸的高大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