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地摊,瞥见一只脸盆上印着“LIANG XIAO WU CAI”几个字,因没有标声调,又一个方块字都不见,便以为是洋文。我试着拼读一下,原来是中文,大概是“良宵无菜”,这假洋文想骗人却没能骗到我。我有点纳闷,无菜下酒或配饭何以言良宵?又立即想到缺粮少菜年代的一些事情。
那时,饭吃不饱、菜吃不够是日常之事。菜不够,就得节省。就说吃茄子吧,你知道我们是如何节省的吗?将茄子连蒂带柄煮了,用筷子夹到小海碗里,又用筷子开膛破肚,将盐巴塞进“肚子”,将“肚皮”合拢,过半分一分钟盐巴溶化了(过去盐巴很粗,差不多有绿豆大,难溶),用筷子将茄子绞烂即可。注意,没放酱油,因为放酱油有点奢侈。蒂是好吃的,像是很肥厚的肉皮,柄自然也可食,不然煮它干嘛?柄有皮,有骨,是皮骨骨头,瘦是瘦了点,但确可食,里面还有香甜的“骨髓”呢!茄子的主体更是美味佳肴。还在村里读初小的我跟姐姐比赛节省这美味佳肴。我最后节省到一根茄子丝(像一根头发)配一口饭,于是爸爸妈妈表扬我,要姐姐向我学习。
菜不够?没有菜!全民大炼钢铁那年,我正在永安一中读高中。有一段时间,我们每天到上坪的山上(约摸三十多里)去挑一担七八十斤重的木炭回来炼铁,可想而知,那是很苦很累的。本应加强营养,可是粮食不够吃(“放开肚皮吃饱饭”只有很短一段时间,而且校内也没有实行),菜票没钱买。连酱油都没钱买,只好吃白饭。白饭难下咽,就耐心地咀嚼得细碎些。有一次,正咀嚼着,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嘴里的饭是甜的了!我又惊又喜,仿佛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原来饭多嚼几下会变甜,就像配了糖。这是为什么?我很长时间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自从有了“糖”配饭,我的生活就苦中有甜了。
到了在福州读大学或是在清流一中任教的时候,才从什么书或报刊上晓得了白饭在嘴里变甜的科学道理。原来嘴里涎水有种物质叫酶,酶能把白饭里的淀粉转化成糖。白饭难下咽,就多咀嚼几下,多咀嚼几下就让酶有了将淀粉变成糖的时间。
如今,人们吃香喝辣,特别是公款吃喝,大鱼大肉囫囵吞枣,连舌头都要吞下去,却还觉得日子清苦,竟还品味不到生活的甘甜,道理何在?
现在,还得回到开头。良宵无菜?印象中,那几个拼音文字之外似乎坐着两个小孩,其中一个好像还有着两支标志性的羊角辫——原来不是良宵无菜,而是两小无猜!我到底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