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雨,落在寒冬退却的土地上。充满生气的雨点,简直就象是一颗颗结实饱满的水豆子,乒乒乓乓地砸在窗玻璃上,似乎要闯进屋来。
那把伞斜放在墙角,黑色的伞布上蒙着灰白色的尘埃,电镀的伞尖结着一层淡淡的锈斑,一只蜘蛛在弯曲的桃木柄上织了一张透明的网。
自从她走了以后,我再也没用这把伞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一个人实在撑不起它。
也是一个春天,各种颜色的伞盖住了路面。我冒着细雨站在路牌下,她老远就看见了我。我大步迎上去,用刚撑开的伞割断她头上的雨丝,俩个人扶着伞。我把伞的三分之二留给她,她把带水珠的头发贴在我的肩上,用力把伞推正。
“你说心在什么位置?”她问。
“在这。”我用左手比着胸口的正中。
“不对!”她笑了“在这。”
我的手被移动了,可我总不愿意是这样。
我们沿着雨后显得亮晶晶的柏油路往前走,这柄伞是我们恬静的世界。
“真象一朵大蘑菇!”当我们走进郊外的小松林时,我说。
“不对,象小屋,住着你和我!”说着,她踮起脚尖突然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一个带有春天气息潮湿的吻。
我象被春天拥抱的土地那样膨涨了,伞扔在草地上,她象小鸟一样飞上来。我有力的手臂使她喘着气,那刚才还是白净的脸,一下红的象坡傍那簇杜鹃花。
我们又拣回伞,俩个人扶着它慢悠悠地往回走……
突然,我恍惚看见她走在前面。我喊她,她站住了,用陌生的目光盯着我。
她太象她了,但她不是她。
我拿着伞,在瓢泼的雨中走着。今年春天的第一场雨,洗涤了伞上岁月的尘埃。一路上,我的伞歪着,半边的身子被淋得透湿,人们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我。我沿着湿冷的柏油路走进郊外的小松林,走进我一生一世最大的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