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山东人,华野南下干部。他说,在战争年代想要吸一支卷烟是非常困难的,战士们有时会在敌人尸体的口袋找香烟,但这样的机会不是太多。部队偶尔慰问时会发一两包解放区生产的“公鸡”牌香烟。在一般情况下爱吸烟的战士都是尽量省下可怜的津贴费,向老乡买劣质烟叶,并利用短暂的休息时间赶制成烟沫。做好的烟沫还要细心地藏掖好,否则经常要被大家拿去“共产”。老吸烟的战士非常有“作战”经验,像保护三八大盖步枪一样保护难得的香烟。他们把制好的烟沫挤压在机枪的弹壳里垫层纸后再用胶泥封上,这样就是在雨中行军,水里滚爬也不会弄湿香烟。他们用敌人的报纸卷喇叭烟抽,打退一次冲锋后抱着发烫的枪,斜靠在战壕里毫无顾忌地吞云吐雾。白色的充满香气的轻烟袅袅升起,和周围烧焦的泥土气味形成鲜明的对比。躲在壕沟的其他有烟瘾的战士,就像猫闻到腥味一样,轻声溜过来抢过去猛吸一口。一支烟大家相互传递着,生死相博的战场,往往因为有了一支烟而回荡着愉快的笑声。
战士打战非常勇敢,班长没有什么好奖励。有时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再给一只卷烟算是最高的奖赏。趴在战壕里的战士,最高兴是首长来前沿视察,他口袋里的卷烟一定是高级家伙,地道的美国香烟。有的首长很慷慨哈哈一笑将整包烟掰开一支一支地散过去,气得警卫员直瞪眼睛。大家像过节一样熱闹,就连不吸烟的新兵蛋子也赶忙伸手接过一支,装模作样地放在鼻孔前嗅嗅,然后夹在耳根上。老兵来抢也不给,好像是光荣奖状一般不到烟丝落满领脖子也不肯拿下。部队有时千里行军,穿插敌占区老百姓都跑的光光的。后来老乡知道老八路是好人买卖挺公平,胆大的便试着半开着门想赚一点。战士来买烟时掏出解放区票他一望便使劲地摇着手,有人背地里气得大骂老板没觉悟,如果是大洋银角铜元便财迷迷地笑得跟花开一样。一次部队打散了,一个解放军战士夜间吸自制的“土炮”烟时,要和前面的人对个火才发现他是走混的国民党兵。事后评功会时从连里下来的文书要他谈擒敌经验时,他咧咧唧唧了半天才说:“怪不得闻那家伙的烟味都这么得劲!”部队休整放在解放老区,那里老百姓觉悟高的真是可以,大家伙就像亲人回到家。大爷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烤烟叶,一扯就是一大把,不要还不行硬往怀里塞。这时候,开士兵班会满屋子都是烟雾腾腾,连班长也是像大干部一样吸一口烟,说几句话怪吓人的。
后来,全国解放不打战了。但是父亲自制烤烟的习惯还改不了,他说有这样的烟吸就很不错啰,以前最困难的时候我们还吸过军装里的棉花和用枯树叶制成的卷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