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7月24日,河南省驻马店市中级人民法院在案发地上蔡县公开宣判,以抢劫、故意杀人、强奸、盗窃、寻衅滋事罪判处被告人卞况、符心远、骆连顺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以抢劫罪判处被告人陈万杰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罚金3000元。至此,这起震惊豫、皖的重大系列案件划上了句号。
透视主犯卞况的犯罪心理和作案过程,我们看到一个狂魔扭曲的人生的同时,从中也能感悟出许多值得沉思的东西。
法庭上,他对指控的第一个异议是:“我杀了39人,不是34人,你们少说了5人……”
卞况1968年5月出生于安徽省临泉县白庙镇卞庄行政村。他早年父母双亡,哥哥卞怀超因抢劫等犯罪被判处死刑,已执行枪决。1989年3月7日和1994年11月5日,他因盗窃和妨害公务罪、抢劫罪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零6个月和7年。
翻开长达16页的起诉书,在指控的51起犯罪中,第一被告人卞况参与抢劫28次,抢劫现金28000余元,抢劫中致死34人,致伤14人;故意杀害人作案3次,杀死5人,强奸5人,其中轮奸3人(幼女1人),奸淫幼女1人。
庭审时,卞况心态平和,面带微笑,没有丝毫的惊恐和悔意,谁也看不出他就是震惊一时的杀人狂魔。对审判长的问题,卞况毫不搪塞回避。
当审判长问他对起诉书所指控的犯罪有没有意见时,卞况说:“没有意见,只是有一点不对。”
审判长问:什么地方有错误?
卞:起诉书说我杀了34人,我算一算,我杀死39人,怎么少了4人。
审判长:你听清楚(重复宣读) 被告人卞况参与抢劫28次,抢劫现金28000元,抢劫中致死34人,致伤14人;故意杀人作案3次,杀死5人……你听清楚了吗,抢劫致死34人,故意杀死5人,总计你致39人死亡。
卞:这我清楚了,我想总共害死39人,怎么变成34人,我听错了。
庭审中,审判长逐项对卞况的犯罪事实进行法庭调查。卞况多次打断审判长的问话说:“我以前说的不会有一点假,你问的都是事实。事到今天,我不会说假话,反正是个走(指死),你就别一件一件地问了。
审判长:“这是法律程序,你要配合法庭,如实陈述。”
卞:我肯定不说假话。
在整个庭审中,卞况供认不讳,并能将作案经过叙述清楚。卞况对犯罪如此“坦率”,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当你走进他的灵魂深处,纵观他的人生观、世界观,对他的这般态度就不费解了。
“一切都是命,命是生下来已注定了的,谁也改变不了……”
卞况说,我不相信迷信,就连过年,别人都张贴门神、烧纸、放炮、祭神,我从不干这些,门画我都不贴。我只相信人的命天注定。
本案第二被告人符心远被抓获后,认为是卞况的嫂子将其诱捕的。出于报复心理,符心远于当天就把卞况供了出来。公安机关随即将卞况捉拿归案。对符心远出卖自己,卞况没有一点记恨。
记者问:符心远作为你的同伙,首当其冲地把你招供出来,你不恨他?
卞况:我恨他干啥?这都是命。就是他不供出我,也是迟早的事。人就是这样,早晚都一个死,谁也拖不掉,命里该我这样。
当记者问卞况,你把妻子也弄进监狱(卞况之妻因窝藏卞况而被捕),你背着妻子强奸妇女,你觉得你对得起她吗?
卞况回答说:这也是她命里赶上的。世上那么多女人没嫁给我,就她抛家离子(其妻是在认识卞况后,离家出走跟卞况一起生活)跟了我,这是她命摊的。
记者和这个杀人狂魔近距离谈话,感觉不到他杀人、抢劫、强奸时的穷凶极恶。他一直面带笑容,是一种无所谓的也很自得的笑容。谈到他作案的过程,他像是在拉家常,使你根本想象不到在他手下有39条人命,更想象不到他们最多一次可杀死7人,甚至还曾经轮奸过一名十岁的小女孩。
面对杀人狂魔,记者问卞况:“你滥杀无辜,连不会走路的小女孩也不放过,你就一点不悔恨?”
卞况一笑,很平和地回答:“咋说哩,这也是他们命赶的。谁让他们遇到了我。世上那么多人我都没杀,偏偏他们与我有缘,这也是命啊。”“我准备大干三年,杀死100人就不干了,谁知不到时候就被捉了。”
卞况把他的一切行为和后果都归结到命中注定。然而,从卞况的三次犯罪,我们不难看到,他是在一步一步滑向罪恶的深渊。
1989年前,不到20岁的卞况就在本地经常盗窃,弄得邻里鸡犬不宁。后来案发,经多方抓捕,卞况被捉拿归案。法院以盗窃和妨害公务罪判处其有期徒刑五年零六个月。生性桀骜不驯的卞况难耐在监狱的劳动改造,半年后趁机逃跑,又被法院以脱逃罪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1993年6月刑满释放后,卞况不思悔改,经常流窜在外,变本加厉地实施犯罪活动,终于在孟津县因抢劫犯罪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7年,直到1999年刑满释放。
这次服刑不但没有让卞况冼心革面,而且更坚定了他出狱后疯狂犯罪的决心。
据卞况讲,他在监狱精神受到压抑,经常遭到狱警的训斥,感到人格受到歧视。出狱后,他已三十多岁,生活无着,劳动不想出力,做生意没有本钱,于是孤注一掷,铤而走险。
卞况说:“我在服刑时,就决心出狱后杀几个人,解解心头之恨。我对杀人一点都不怕,也不后悔。”
2001年4月1日夜,卞况、骆连顺携带撬杠窜到河南省郾城县新店镇毛松友废品收购站,他们先用撬杠猛击毛松友头部,后用绳将毛松友捆绑后,押着回家拿钱。
毛松友带他们二人到了其哥哥家。在门口,毛松友喊其哥。卞况二人见状,用撬杠将毛打昏后隐藏。其哥出来没有发现什么,就又关门睡觉去了。
之后,卞况和骆连顺带毛到其村外,卞况用撬杠朝毛的头部、面部和其他部位不断击打。毛求饶说:“你们不是要钱吗,我给钱行了吧?” 卞况说:“给钱也不行,今天非得让你感受一下你是咋死的。”
接下来卞况不紧不慢、一下一下地击打毛松友,直到将毛松友活活打死,时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这是卞况第一次犯下的人命案。
“你打毛松友,就不怕把他打死?”记者问。
卞况微微一笑说:“我就是要打死他。”
记者:“你第一次打死人不怕吗?”
卞况:“我根本不怕,要怕我就一棍敲死他算了,我这是练练胆,品尝一下打死人的滋味。”
在卞况击打毛松友期间,同伙骆连顺多次说,他不给钱算了,我们还是走吧,别出了人命。然而,卞况执拗不听,他以看毛松友呻吟、抽搐为快,直到把他打死,才如释重负,像完成了一项使命一样,轻松地走了。
卞况对记者说:“我计划用三年时间杀100人,就洗手不干了。没想到这么快就事发了,可以说我的理想没有实现。”
记者问卞况:“你为什么要杀人,杀人也是你的理想吗?”
卞况很认真地回答:“人各有志,我活着也不痛快,反正早晚是个死,咋死不一样。我既然杀人了,总要有个追求,我就是这么想的。反正,谁遇到我谁倒霉,我和谁也没有冤仇。世上那么多人,不就这40来人被我杀了,这不是他们倒霉吗?”
记者接着问:“你和被害人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们?你杀老人、小孩,你不受良心的折磨?”
卞况回答说:“要讲良心,什么事都干不成。”
卞况就是这样,流窜作案,草菅人命,使无数个家庭破散,使无数被害人家属陷入极度恐惧和悲痛之中。
“我就是想搅乱社会,出点难题,让公安为难……”
卞况从2001年4月1日夜晚杀死第一位无辜者后,他们采取流窜作案的手段,以废品收购站、加油站和远离村庄的住户为袭击对象,作案时往往先挖墙入室,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撬杠猛击被害者头部,致其昏倒,之后再用尖刀切割被害者颈部致其死亡。他们作案时都用塑料袋蒙面,戴手套,翻穿上衣,作了案再将上衣翻过来,即使有一些血迹也难以看清。他们流窜于河南、安徽、江苏等省近20个市县疯狂作案,有时一夜连续作案几起。每次作案几乎都要杀人。一时间,安徽、河南等部分地区人心惶惶。
卞况作案时很少有三个人以上参加,有时他一个人作案,有时伙同或符心远或骆连顺或陈万杰,很少有目的、有计划,随意性很大,走到哪,随起犯意,祸害一方。
2002年1月15日,卞况携带其妻和符心远在汝南居住几日后,乘车去周口。车到上蔡县城时天已黑,车主看看车上的乘客已所剩无几,就每个人退5元钱让乘客下车,车子不去周口了。卞况一行就住在了上蔡县城。次日,卞况、符心远随便乘车去乡里寻找作案对象。走到该县洙湖镇张集废品收购站,他们选中了目标。当天夜晚,他们潜入废品收购站。经过简单的分工,一人对付一个房间里的人,他们用撬杠迅速将有反抗能力的人打昏,将张某及其妻、岳母、两个女儿(皆13岁)、儿子(8岁)杀死,又将张某一名10岁的女儿轮奸后杀死。之后,卞况意犹未尽,将杀死的张某大女儿裤子脱掉,用嘴咬其乳头。卞况嬉笑着对符心远说:“想尝人肉啥味道。”
记者问:你们杀了7个人,事先有没有计划?卞况说:“没什么计划,要不是车走到上蔡不走了,他们一家死不了,怪就怪那个车主,也该那一家倒霉。”卞况如此轻巧地解释了这次做案的动因。
卞况说:“杀人还不如杀只鸡,一点反映都没有就宰了,杀鸡还扑腾两下!”作案时,卞况一伙根本没有一点惧怕。他们抢劫、杀人,抢不到东西就放火,一直到故意制造混乱,叫板公安,他们对社会,对无辜者充满了仇恨。
2001年1月14日夜,卞况携妻和符心远在汝南县作了案后,又来到平舆县,卞况将其妻安排在汽车站一家小旅店,没有登记就住下了。卞况和符心远坐车去新蔡。往东走了五六里,卞况看见在公路西侧有一家废品收购站,于是二人就下车了。
当时是下午5点多钟,天还不黑。他们就在附近磨蹭。到深夜1点钟左右,他们先打开房门,然后用撬杠猛击男的头部,致其倒下,随后又用刀割其颈部,致其死亡。之后用同样的手段杀死女的。他们翻出2000元钱,但仍不解恨,就在女的肚子上写上“公安”二字,又在“公安”字外画一“老鳖”,之后将赤身裸体的男女弄到一块,摆成一种不堪入目的形状。
如此一番恶作剧后,卞况二人感到非常得意。时值凌晨两点多钟,他们已有倦意,因此两人杀人后并没有逃离现场,就到另一间房里酣睡。天亮后一身轻松地乘车又回到平舆县城,叫上卞况之妻,又来到汝南县城,住进了前天他们住的旅社,次日他们又来到上蔡住下,接下来就发生了“洙湖7命案”。
令人费解的是,卞况一行三人,均操外地口音,在汝南、平舆、上蔡县城住旅社,根本没有出示任何证件,没有登记就安稳入住。在公安机关闻风而动,布防严查时,卞况一行不但在汝南、平舆安稳居住,而且从上蔡县浑若无事地扬长而去,其恶性和犯罪心态可见一斑。
记者在和卞况交谈时,曾问他:“你杀人后又恶作剧地摆放尸体,画老鳖,你心里怎么想的?”
卞况淡淡一笑说:“我想让公安为难,我原来坐监时,公安老训斥我。”
记者问:“你为何只想为难公安?”
卞答:“反正公安代表你们(指政法机关),代表政府。”
记者问:“你为何对和你无冤无仇的人下此毒手?”
卞答:“我有气,总要出一出。谁遇到我就倒霉了。”
“遇到反抗,我们只好自认倒霉。哪有不失手的时候。”
在卞况、符心远、骆连顺、陈万杰作案的过程中,也遇到过许多次反抗。那种在生死的关键时刻不畏强暴、奋勇抵抗侵害的凛然正气也让犯罪分子丧胆落魄,扫兴而逃.
2001年春节的一天夜晚,卞况、骆连顺从汝南县作案后来到确山县一个集镇,潜入一废品收购站。骆连顺用棍猛击睡在门外的男人的头部,卞况也用铁锨在男人头部猛击一下。那男人强忍剧痛翻身下床,正在这时又挨了一棍。那男人声嘶力竭地大喊,并顺手抓了两只酒瓶子砸向卞况、骆连顺。这时屋内的女人被惊醒,大喊抓坏人。二犯见势不妙,仓皇逃窜。
之后的两天,卞况、骆连顺又窜到新蔡县城北的一个废品收购站,又遭到抵抗,二人扫兴而逃。从此,卞况头部留下了一处伤疤。
卞况说:“有多次我们被狗叫吓跑。作案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我们就一准逃跑。有一次我们将一名妇女轮奸后,又在其胸部、面部和阴部猛刺五六刀,那女的就是不屈服,还拼命反抗,我们害怕了,只好逃了,没见过那么硬的女的。”
而在有些案件发生时,罪犯的淫威就吓破了被害人的胆。他们有机会也有能力反抗,但慑于威胁而任其抢劫、宰割。有一次作案时,面对一对二十多岁的夫妻,卞况、骆连顺轮奸女的,逼男的拿钱。这位男士不但不去反抗,而且畏缩在一旁任歹徒糟蹋妻子。
还有很多类似的情况。在歹徒的棍棒下,被害人幻想态度老实,拿出钱就会平安无事。然而丧心病狂的罪犯并不视他们的态度而手下留情。他们往往是抢走钱财,轮奸妇女后,一个活口不留地离去。
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判了两次刑,受到多年劳动改造的卞况等人,仍然未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而在释放后又变本加厉地疯狂作案?为什么他们能在一个地方连续作案多起而溜之大吉?为什么面对一两名歹徒大部分被害人束手无策,任其横行?这里面有许多值得深思的东西。事实上,邪恶的东西是见不得阳光的,非正义的行为在正义面前肯定会胆怯的。面对邪恶时,人们的正义感、勇气以及社会责任感和防犯意识的增强无疑是使犯罪分子无机可乘的精神防线。